主持人语
今年清明节，“元宇宙祭扫”让元宇宙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随着ChatGPT的大火以及部分互联网公司削减元宇宙业务，让有些人发出了元宇宙“失宠”的声音。实际上，元宇宙本身并不是一个短期项目，它代表的是未来科技与社会发展的方向。因此，探究发展元宇宙的意义、探讨元宇宙产业的发展趋势与对城市发展的影响仍非常有必要。对此，本文整理了元宇宙产业大会2023春季会上部分专家对于元宇宙的思考，与读者分享前瞻观点。
主持人：林润栋、毛蕾
孟建民
中国工程院院士、深圳大学特聘教授
发挥元宇宙以虚促实的工具价值
我们应将元宇宙定位为提高我们生活与工作效率、丰富人居环境与活动的工具和载体。
当前，对元宇宙还很难给出一个非常明确的概念，元宇宙仍是一个需要不断探索和定义的领域。不过，在国家和政府层面，多地已经出台相关政策，以虚促实、以虚强实成为目前比较明确的价值导向。总体而言，元宇宙被认为是数字产业的接入口、实体产业的新工具以及解决社会问题的新方法。元宇宙在不同机构眼中有着不同认识，呈现出多元技术+多元内容的产业形态。
一方面，元宇宙在技术上要实现用户体验的突破，实现终端使用体验上的轻便可行；另一方面，要找到有创新价值的应用场景，充分发挥元宇宙以虚促实，以虚强实的工具价值。这种工具价值的核心可以用临场感来概括：人类信息的传递经历了一个逐渐克服空间和时间的过程，但面对面的沟通一直无法被取代，直到元宇宙技术形态出现，终于有机会能够尝试全感官信息传递。我们可以用三个关键词来总结元宇宙工具价值的基本特征：映射性、交互性以及以人为主宰的人本性。
映射性的核心意义是描述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相互对应的一种动态特征，这种对应关系不只是对现实物体的一一对应，而可以超越有形实体的深度和广度，可以动态满足更为灵活多样的生产和工作需求。在这种映射动态关系上，元宇宙拥有更进一步的交互性，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在实时对应的基础上，可以进一步主动进行交互干预。未来，虚拟世界将会更多反作用于现实世界，形成一种彼此相互渗透嵌套的互动关系，而不是简单平行宇宙的关系。
在这种映射性和交互性之上，要以以人为主宰的人本性作为指导原则。不光在现实世界当中，在元宇宙中同样应当尊重人的主体性地位，尤其是在具有细腻仿真环境和强大计算能力的智慧系统面前，技术不能凌驾于人之上而变成造物主，不能再让工业化早期大机器时代对人的异化的情况出现。
因此，我们应当将元宇宙定位为提高我们生活与工作效率、丰富人居环境与活动的工具和载体。正如康德所说，人应当是目的，而不应当作为手段和工具。在这些认识基础上，我们才能去寻求实施元宇宙工具价值的探索和构建路径。
吴志强
中国工程院院士、同济大学建筑学院教授
创意是元宇宙产业的心脏
元宇宙产业必须实现产业链、人才链、创新链、资本链“四链”相通。
创意是元宇宙产业和其他技术产业根本区别所在，是元宇宙的心脏。技术只是手脚，创意才是心脏，地方要发展元宇宙产业，必须摆脱过去只做“手脚”的心态，要有生命、有创意、有故事。
创意一部分来源于本地的文化与故事。要吸引大家到你这里发展元宇宙产业，就一定要让人了解地方文化，鼓励创业者结合地方文化去定制元宇宙。
有了创意作为心脏，还必须要有硬件作为骨骼，比如AR、VR等技术。我们不能只有硬件，但是不能没有硬件，没有硬件的技术集群，将会得“软骨病”。有了心脏、骨骼还需要大脑，而元宇宙的大脑就是数字知识。此外，还需要生存空间。放在一座城市里，就是要有元宇宙的产业园区。有了产业园区，才能配套相应的产业链。过去我们许多工业园区都只注重产品的某一端，但是元宇宙涉及前期的大规模设计创意，也涉及后期的品牌维护，需要大量的人才。产业链实际上受到了人才链的“控制”，人才链又跟创新链息息相关，而创新链又少不了资本链。因此，要发展元宇宙产业，必须有空间作为载体，实现“四链”相通。
今天我们发展元宇宙产业，也是在制造一个未来空间。比如，传统做城市规划建设时，需要各个规划局审批汇报，汇报完以后再交由专家评审，评审汇报完以后再给施工队开始施工，其中涉及的空间、时间、审批条文非常多，一个建筑从开始规划到建成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但有了元宇宙之后，我们可以在虚拟空间提前建设建筑，大家就可以提前“入住”，去感受与享受。这种现实还没建好，但虚拟世界就可用的空间，我把它称为“期空间”。比如，现实中办公楼还没盖起来，但是企业已经可以在“期空间”里进行开会等办公活动，或是进行交易、做秀场等商业活动，这也是发展元宇宙产业需要注意的一个方向。
总而言之，要打造元宇宙产业，首先要有创意，因为没有创意，我们就只能处于产业的二流乃至三流地位；其次，元宇宙产业必须打造“四链”融合的、软硬件相结合的生态，心脏、手脚、骨骼、大脑都必须齐备；最后，要有元宇宙产业园区，因为它不仅是元宇宙的生产地，同时更是元宇宙下一代的实验地和体验地。
郭毅可
英国皇家工程院院士、香港科技大学首席副校长
拥抱“零距离社会”的到来
“零距离时代”的社会结构、经济结构将会有什么样的变化，这是研究元宇宙的重点。
元宇宙的概念里有几个关键词，第一个是“网络”，即元宇宙是下一代互联网的新框架。第二个是数据资产，涉及的是在这个新框架之下能做什么的问题。第三是虚拟组织。把这三个方面组合起来，元宇宙的内涵就是在新的互联网框架下，实现一个跟物理世界平衡的一个虚拟空间。
为什么元宇宙早不火晚不火，近几年突然大火？首先，与世界新冠疫情息息相关。因为疫情，让我们对于互联网依赖程度进一步加深，也让我们认识到“零距离时代”的到来——我们可以通过互联网，让世界上每一个人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可以和任何人建一个视觉上的、听觉上的、非常完整的联系。因为这样一种联系的存在，我们可以在网络上实现分布式社会单元组织。其次，数据资产的出现。在网络上进行经济活动，数据资产是极为重要的产物。其三，人工智能的进一步发展。人工智能的发展使网络上各个虚拟体能拥有智能，我们才得以实现一个智能化的虚拟世界。
实际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跟文明的发展是紧密联系的。人类发明了轮子，使人类走出了群居，走出了山洞，人与人之间第一次缩短距离进行交流，逐渐形成农业文明。后来工业革命发明了蒸汽机，蒸汽机带来了火车，并在此基础上逐渐有了汽车、飞机、轮船等交通工具，大大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农村人口向城市集聚，工业也逐渐形成工业集群，于是有了工业文明。而再一次缩短人与人之间距离的是互联网。互联网使全世界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更加方便。如今，移动互联网与云计算、虚拟现实等各种技术融合在一起，我们也随之进入了零距离时代。在这个时代，社会结构、经济结构将会有什么样的变化，这是研究元宇宙的重点。
零距离时代或者说零距离社会有什么特点？第一是组织去中心化。元宇宙时代，我们可以非常方便地在网上建立一个组织，这种组织不同于传统的有领导者、有服从者的组织架构，组织参与者所有的权利、资源都能通过智能合约来分配的；第二是我们在网络上建立的价值主要通过数据资产来实现；第三，网上的虚拟世界和我们现实生活中的物理世界是互相对应、互相融合的；第四，虚拟世界中虚拟体具有人一样的智能，在元宇宙中可以真正实现人机共生。
当下，我国互联网经济已经走在了世界前列，在元宇宙的道路上，我们应该借着“零距离社会”到来的契机，认真研究对应的技术和经济生态，为发展零距离社会下的数字经济打下坚实的基础。
许彬
英国皇家工程院院士、香港科技大学讲席教授
如何构建元宇宙城市？
元宇宙城市将是数字孪生与数字原生的结合。
元宇宙是一个物理跟数字结合的世界，我们发展元宇宙，并不是让人们总是沉浸在虚拟空间里面，而是要将虚拟的东西搬到现实生活里。构建元宇宙城市，要让元宇宙服务城市的发展与人们生活的改善。
韩国首尔是较早提出元宇宙城市概念的城市。首尔计划把城市的一些功能放到元宇宙里，方便市民工作与生活。比如，市民可以在元宇宙的市政厅里直接办理证件，而不需要到现场，这大大节省了市民的时间成本与交通成本。
如何构建元宇宙城市？首先要通过数字孪生把物理世界搬进虚拟世界。比如，把现实城市的每一栋楼都“搬进”元宇宙中。当然，数字孪生是对现实世界的一个描述，但它不一定是一对一的描述，你可以只把有需要的东西放进去。譬如，建筑的每一块砖，它可能对这个建筑在元宇宙中的模型没有影响，就可以不模拟进元宇宙。元宇宙中的数字孪生模型对于城市发展有着很大的作用。比如，可以协助城市管理规划，通过模拟城市给管理人员提供数据，或者将数据可视化，协助相关人员进行城市管理。
除了对现实世界的数字孪生，元宇宙还可以产生现实生活中没有的东西，我们将之称为数字原生。数字原生也对城市发展有很大作用。比如，我们可以把一些建筑历史的原貌做进元宇宙里，让虚拟的建筑与现实的建筑交相辉映，这对于发展文旅产业有极大的帮助。此外，现实中的许多商店也可以通过AR等技术，在元宇宙中向顾客展示出各种产品效果，从而带动城市商业发展。
未来的世界，物理跟数字的边界将会变得越来越模糊。如何在沉浸式体验中实现与城市的互动？方法之一就是把数据通过AR等技术直接放到现实环境里。比如，把房间里Wi-Fi信号强弱区域可视化，当你如果想要网速快一点，可以直观地走到信号强的角落，而不需要去了解信号源在哪、信号强弱半径等问题。
总而言之，元宇宙城市将是数字孪生与数字原生的结合。
当前构建元宇宙城市在技术层面主要是要解决AR的延迟与VR分辨率问题。即使在5G网络已逐渐普及的现在，对于AR而言网速还不够，并且网络的延迟只是占AR延迟的18%左右，其他还包括了对一些特征提取或者对象识别的延迟。根据研究，AR的延迟如果超过30毫秒，用户体验就会比较差，这意味着要在30毫秒内完成计算与显示等整个流程，这是一大挑战。而VR由于播放的内容离人的眼睛很近，至少需要16K的分辨率才能让人觉得比较清晰，但是16K分辨率的影像传输与解码速度也是一大挑战。
打造元宇宙城市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今后还会有许多新需求出现。并且，建了元宇宙城市，还要维持元宇宙城市，这需要有足够的内容与资金作为支撑，也是我们要解决的问题。
编辑丨周师伢
